薩止

* 新年，把這篇寫完，祝賀大家新年快樂！

* 我的唐昊怎麼寫都不太對⋯⋯沒有c的一篇，請，呃，就這樣（）

回家

其實吧，唐昊一直覺得王杰希這人骨子裡有點奴。

這奴性是從哪裡來的，他不清楚。大概作為一個好榜樣就必須有這樣那樣的自帶的困擾，譬如同樣一件在唐昊看來非黑即白的事，到王杰希那裡就成了黑不是黑白不是白不能這麼一翻兩瞪眼兒了。

他倆在一起這是第二年，每年王杰希過年都得回家，唐昊對這件事沒什麼意見，但對隨之帶來的附加狀態很有些不滿。

說唐昊自己，一早為了打榮耀就跟家裡鬧翻了一次——後來打出了點成績，高額獎金全存進了簿子裡——回老家的那天一句不說就得意地甩在了客廳茶几上，他做工的老爸看了不止不諒解，反倒火氣上湧朝他大吼，誰要你這個錢！有幾個臭錢就能愛咋咋的，是多了不起？

坦白說，唐昊一直覺得如果有人說他性子烈，那肯定是沒看過他爸。

之後的事沒什麼好說的。他親娘站在後面涼涼地看著，唐昊臭著臉聽他爸吼，爸爸吼完了換唐昊吼——跟玩蘿蔔蹲似的——兩個人都痛快了，唐母才拿了兩杯水出來給他們一人潑了一臉，順帶收走了唐昊上貢的那本存摺。

這事就這樣完了。唐昊爸媽都不是什麼難搞的人，老人家也就不圖他什麼，當時覺得不安穩，看見實際的數字也就心安了。

出櫃的那時則是夏休期。

唐昊窩在家裡房間給工會刷副本，他媽媽敲了門進來，拿著剛替他買下的房產證，說，“昊昊你看我把房都給你買了，你什麼時候帶個女朋友回來？”

唐昊掃了她一眼，手下滑鼠鍵盤操作都沒停，咕噥問，“什麼女朋友？”

“你們整個戰隊總不至於沒個女的吧？職業圈也有啊？我看那蘇姑娘挺好的，漂亮。”

“敵隊的，而且人家在杭州⋯⋯”

“杭州怎麼了？高鐵不到兩小時車程⋯⋯再不濟你總有一兩個女粉絲吧？”

“靠，我這長相至於去睡粉嗎？”他連按QW接技，看清空了這一波的怪才補上一句，“更何況，我喜歡男的。”

“啊？”唐母茫然，“你當年不是挺喜歡隔壁班的那小莉⋯⋯”

“我現在有個喜歡的人，是男的。”

“⋯⋯那唐旻怎麼辦？”

“誰？”

“唐旻。”

“⋯⋯所以說這誰啊。”

“我替沒出世的孫子取的名字。”

退出了這個副本，唐昊轉過頭收下了房產證，“⋯⋯媽，無聊去找爸玩。這樣有點煩。”

“不是，你真喜歡男的？”

“大概。”唐昊說，“我為什麼一定得跟我媽談這個？”

“因為你剛剛否決了唐旻出世的可能性。”唐母說，“誰？也打電玩？”

唐昊不說話。

“誰？也打電玩嗎？”唐母不屈不撓。“同隊的？那誰⋯⋯劉皓？”

“靠！為什麼是劉皓？”

“日久生情。套路不都這樣嗎？”唐母無辜地說，愉快地繼續評論猜測，“但我不太喜歡他長相，要選的話，我更喜歡周澤楷那種。”

“你逗我啊，周澤楷能溝通？”

“孫翔那孩子也長得挺好的，可你倆能相處嗎？還是男孩子就打打感情更好？床頭吵床尾和？”

“都不是。”唐昊說。“⋯⋯不是為了臉。你別瞎攪和。”

“你給人家說了嗎？告白了？對方也喜歡男的？”

“⋯⋯不知道。”

“哪個不知道？不知道說沒說？不知道對方喜不喜歡男的？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歡你？”

“八字沒一撇呢。”

“我們唐家不產你這樣的孩子。”唐母說，“你怕什麼？畏畏縮縮的出去怎麼能說你姓唐？”

“⋯⋯媽你真夠了。”

“不是，你這不長的挺好的？也攢了幾個錢，有房有車呢，怕什麼？”

唐昊咬了咬牙，“不知道。”

“所以到底是誰？”唐母又回去了那個問題。“同隊還是其他隊？北方人還是南方人？”

“不同隊。北方人。”

“⋯⋯哎呀。”

“又怎了？”

“我買的這是南京市啊。怎麼辦。”

“⋯⋯媽。”

如果有生命十大不願再經歷的時刻，唐昊會把那個下午排進TOP5。當時那麼順口說出來的話，在只有他單方面對王杰希抱有感情的情況下就衝動的出櫃，唐昊想起來，大概是他真的從沒覺得這些算個什麼事。他喜歡打榮耀，打榮耀沒什麼錯，所以他不管父母懂不懂就是要做。他喜歡王杰希，王杰希是男的，喜歡男的沒什麼錯，所以他就說了。

他其實不懂為什麼這麼容易的事到王杰希那裡就變成複雜的問題。那個人瞻前顧後，除了愛與不愛以外總還要肩負大大小小的問題——唐昊不是不滿自己不能被承認或是什麼類似的關係，他的不爽在於王杰希的自虐，自找的虐，兩個人好便好了，既然沒錯，做什麼要卑躬屈膝的逢迎他人認同理解？

他知道王杰希跟家裡暗示過，被他家兩個“高級知識份子”的家長淡淡帶過，後來王杰希變著法子搪塞相親，說開了他跟唐昊的關係，得到家裡不冷不熱的對待。

要唐昊說，別人愛怎麼樣怎麼想，想得開想不開都是他們的事。什麼時候開導還成義務了？這麼聖母的事，他不幹，也幹不出來。

可總有人在乎。譬如說王杰希，有魔術師那麼拉風的稱號，平時看上去特別瀟灑做自己的人攤上家庭這塊就顯出骨子裡的奴性來了。乍看之下總覺得王杰希這人跟傳統隱忍之類的詞違和，可他卻偏偏就是這樣的人，三節肯定按時回家，就算他家裡人從不給他什麼好臉色。

你說父母吧，唐昊可以忍。好歹養育之恩大過天。偏偏總還有些不三不四的人要在一旁說風涼話，這事兒如果換上唐昊，肯定要吼他們能滾多遠滾多遠，但王杰希卻是聽了當沒聽見似的。若王杰希是真不在意，那也罷——偏生這人看上去挺講道理的，在這方面偏偏愛找虐，臉上不表現嘴上不說，唐昊卻知道他把那些風言風語都放在心底。

“⋯⋯他們他媽的懂個屁。”唐昊說，“邏輯比我一個高中沒畢業的還差。”

王杰希沒說話。

“我就是不懂就這麼點道理你為什麼非要把自己繞進去了。”

“我沒把自己繞進去。”

“⋯⋯行。你說了算。”

“唐昊，講道理。”

“我這不在講道理麼？不講道理的是他們，這世界什麼時候還要講道理的去配合不講道理的了？你收了他們錢？你又不欠他們什麼。做什麼管他們。”

“我爸媽介意。”

唐昊深呼吸一口氣。沒說話。

王杰希又說，“是委屈你了。”

他這時候說這樣的話，像是那個好隊長，結案陳詞了。

“我只介意你介不介意。”唐昊說，“這沒委屈我什麼，唯一委屈到的是你自己。我不樂意你不快樂。就這樣。你如果覺得這個狀態高興，那我管不著你。你如果煩了這個狀態，不想回去了，那就不回去。這本來就是我和你的事。”

“⋯⋯”

“你問我的話，我知道你不高興。你回去每次都帶著那死人臉狀態回來，你真覺得這樣有更好？你真以為他們會改變？錯的是他們，不是你。”

“我並沒有⋯⋯”

“不高興？”唐昊替他接上，“你喜歡回去？你回去是因為你因為你想還是因為責任？”

“也只有你可以不管這些責任。”

唐昊冷笑，“因為這些責任不要我管。你爸媽有期望你什麼嗎。他們期望你你做不到的事。他們不樂意看見我。甚至希望我不存在。乾脆也當作我不存在。”

王杰希平靜地看著他，“⋯⋯是我對不起你。”

“你以為我是要你的道歉？我沒權力要求你什麼。這些是你的事，你怎麼處理都與我無關。你從沒對不起我什麼。”唐昊說，“王杰希。你只對不起你自己。我沒看過比你更自虐的人。”

王杰希不說話。

“我只跟你說一件事。我愛你，你也愛我。我他媽不在乎他們怎麼想。”唐昊咬了咬牙才說，“⋯⋯而我知道你在意。未來也不可能不在意。我無法改變你這一點，即使我覺得這件事有多荒謬。”

“⋯⋯唐昊。”

“我只要求你別把他們的話當真。你為什麼要計較狗對你吠了什麼。他們⋯⋯真他媽懂個屁。”

“你這⋯⋯謝謝。”

“⋯⋯這是謝什麼。”

“說出了我不能說的話。”

唐昊笑起來，無恥地說，“而這是你為什麼愛我。”

“⋯⋯”王杰希不說話了。

“王杰希。”唐昊說，直到滿意地看到王杰希眼神也看向他。“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下次跟我回家吧。”唐昊說。“不是新年也行。”

“⋯⋯好。”

話說完的時候，王杰希站起身來去廚房倒茶。唐昊看著他的背影。微草的隊長有寬厚的背，很高的身量，教養良好的緣故，永遠挺直的背脊。還有一個即使吃苦也不對任何人說的倔強——這不是唐昊最初喜歡他的原因，他愛他放肆的那一面，愛他強大與堅韌的那個部分——他不知道他也隱忍，他也不擅長與長輩交涉，也會妥協，會遵從早已落伍老套的信條。

而唐昊也不知道，為什麼在發現王杰希的這些特質以後，他不但沒有因此生出離開的念頭，卻連自己都縱容起這樣的人。

他跟王杰希確立關係的隔週就回家了一趟。唐母聽見是王杰希的時候饒是她都安靜了兩秒。

“微草的那個隊長？”

“對。”

“大小眼的？”

“⋯⋯對。”唐昊說。“說了不是為了臉。”

“其實我覺得他除了大小眼外長得挺好的。”

唐昊瞟了她一眼。“哦。”

“看上去人很實在，人品也端正，微草的戰績也挺好的吧？”

“四強。”

“你說他看上你哪一點啊？”

“人帥，個性好，有房有車。”

“⋯⋯他也帥，個性也挺好，昊昊你這房還在南京呢怎麼辦。”

“⋯⋯”

唐母在那個晚上拉著唐昊一起看完了王杰希最近半年的所有訪問視頻。王杰希在電視上的樣子客氣而溫和，掩不去的嚴肅——唐昊覺得他這樣的狀態陌生又有些熟悉，也顧不得他媽媽在旁邊絮叨的評論。甚至連他爸都拉了張椅子過來，三個人難得有一起對著電視螢幕的時候。

唐母最後說，“其實，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喜歡他。”

“⋯⋯啊？”

“所以，下次帶他回家吃飯吧。”

“好。”

帶他回家。

FIN

我覺得同樣都是家庭困難，喻總跟唐昊就是不同的態度。

《日月無隙》寫過喻總，他大概會陪著老王隱瞞，他會選擇不說開這些，只是理解。但唐昊大概就不是。

寫這篇的時候很爽（。）斷斷續續也寫了很久，這篇最開始是在對護家盟的不爽中開始寫的（所以選了唐昊來罵髒話），寫著寫著倒是意外昊王也有這樣的平衡感，否則我一直覺得這對有點王>昊的感覺。

咳，按經驗來說我寫的越爽越雷，對不起大家，以及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