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止

All these things about you
聖誕交換點文，若瀨尾
for 月翼

 若松博隆捏著手上的禮物袋，心臟跳的很快，他覺得手心裡面出汗的厲害，明明在十度以下下著雪的街道之上臉卻熱得發燙。因為聖誕節的緣故，整條街上都是歡欣鼓舞的氣氛，發熱燈泡的線順著商家的屋頂一直綿延到街道的彼端，充滿節慶氣氛的音樂聲，明亮絢爛的夜晚，整個世界都在慶祝。

 這是他跟結月學姐、交往後的第一個聖誕節。


 若松今年已經高三了，從四月開始成為準考生就變得異常忙碌的生活，加上學姊去了京都念大學，幾乎在畢業後就沒有機會見到面。本來拼命告訴自己「考生是沒有過節日的權利的」還有「不可以給已經很忙碌的學姊添麻煩」兩個藉口來掩飾自己多麼想見到對方的心情，卻在學姊月初打電話回來一句輕快地說「聖誕節我會回去啊，若你把時間空出來吧」全都成了庸人自擾。


 他喜歡的這個人，總是這樣給自己平添許多困擾之後再輕而易舉的撫平。


 一直以來都以神經纖細聞名的若松在剛入學的那段日子，每天進行最喜歡的社團活動總會遇到出來找茬的瀨尾結月，打球的時候不顧規則見人就撞，笑起來猖狂惡劣毫無悔意，不但在社團活動的日子一定要來添亂、之後更是像水一樣的滲透他生活的縫隙。

 她是他很長一段時間失眠的理由，閉上眼想起明天還要面對就頭疼地無法入睡，若松本來就不是善於拒絕的人，然而面對她，即使他鼓起勇氣拒絕又拒絕了她卻依然故我。
 那樣一點點的，笑得沒心沒肺、不經同意的進入他的世界。


 後來若松遇到了蘿蕾萊小姐，有天使般的聲音，僅僅是聆聽著就覺得心中的不安與困惑都能被撫平。那些在日常裡面被捉弄了、因為無法拒絕而累積的各種壓力在蘿蕾萊小姐溫柔的歌聲下都能慢慢地消弭。
 十六歲的若松博隆覺得那是愛情。聽著她的歌聲覺得幸福，不用見面僅僅從播放器流洩出來地三言兩語他就能夠想像她的模樣，她給他溫暖，給了他睡眠，讓他有面對新的一天的餘裕。

 愛情應該是這樣的，想著那個人會幸福。覺得溫暖。心臟裏面像有溫暖的潮水湧動。
 而瀨尾結月對他而言是什麼，他沒有勇氣思考。


 若松博隆經常想起瀨尾學姐，即使他並不喜歡她對他的特別。他不喜歡她特意為他準備的手信，不喜歡她每天過來的問候，不喜歡她下課總是賴著他一起繞道去咖啡廳吃的小點心，最不喜歡的也許是在這些日積月累的相處中他越來越習慣有她的這件事情。

 厭惡這個人對自己的不一樣與隨之帶給自己的困擾，然而一旦她不再對自己特別了，心頭卻同樣會出現煩躁。結果到頭來無論瀨尾結月跟他用怎麼樣的方式相處，維持著怎麼樣的距離若松都會感到焦躁不安。他還是失眠，但不再僅僅因為學姊帶來的壓力，即使她不在的日子，他也因為無法理解心中想念的理由而無法入睡。

 若松無法辨別這樣的焦躁屬於哪一種情感，承認的話就輸了。於是他用蘿蕾萊小姐的歌聲更進一步地強迫自己入睡，愛情應該是這樣的，他喜歡的女孩子是溫柔體貼給予自己幸福與安心的對象。


 那一天，冬末普通的午後，他在籃球隊的訓練結束之後回到教室裡拿書包，傍晚五六點鐘的夕陽，整個教室都是一片通紅。若松記得攝影社的朋友曾經告訴過他，這樣的時刻在電影的拍攝手法裡面有特殊的名字，白晝跟黑夜交替的這短短幾分鐘，像有特別的氣氛。

 他忽然無法控制的想見一個人。
 褐色髮絲，笑意明亮。
 若松拿起書包，開始盡全力地奔跑，一直一直一直跑著，想要見到那個人的心情，整個心臟都因為她而疼痛地跳動。他聽見風的聲音，手心裡面汗水分泌出來，空氣裏面有梅花的香氣。他跑出教室，穿過走廊，拾級而下，化學室，導師辦公室，然後驀地在社團教室前面聽見蘿蕾萊的歌聲。
 他的腳步停住，想念的心情猛然平息下來。他想念的那個人，但是那樣的疼痛並不應該是愛情。

 心臟恢復原有的跳動頻率，若松出奇平靜地拉開了社團教室的門。
 看見了沐浴在夕陽之下、聖潔如天使的瀨尾結月。
 她在門被打開的同時停止歌唱，對他露出一貫輕浮的笑意。
 「啊，曝光啦。」

 若松覺得一瞬間找不到方向，心中出現的情緒複雜的無法言喻。不是失望也並非喜悅，全都糾結在一起。看見瀨尾的笑容他的心臟好像又重新找到胡亂躁動的理由。紅色的天空。特別的時間。他剛剛如此迫切想要見到的人，不應該成為愛情的對象與他以為是愛情的憧憬。

 「學姊就是蘿蕾萊小姐……嗎？」

 瀨尾結月心情挺愉快地哼起歌，「真可惜對吧。只差一點點就畢業了，卻在這時候幻想破滅。」語氣歡快毫無愧疚倒是有幾分看好戲的味道。不分季節總是穿的過短的裙擺因為坐在課桌上而捲了一部份進去，白皙的大腿懸空地胡亂擺動，沒有穿襪子的習慣而一直延伸到室內鞋的裡部，看得見小巧的腳踝。

 若松想，學姊就是這樣的人啊。忽然忍不住地笑出聲。
 「不，我覺得學姊是蘿蕾萊小姐，真是太好了。」他在夕陽的餘暉中看見瀨尾結月難得驚訝的臉，眼神中有迷惑。他想她過去到底在這間教室裡面粉碎了多少人暗自地盼望，然後面對碎了一地的單戀笑的沒心沒肺。只可惜，這次沒有了。
 「我喜歡學姊。因為不想承認而躲到了蘿蕾萊小姐的歌聲中，到頭來是徒勞無功呢。」

 當時的瀨尾結月說了什麼，若松看著她跳下剛剛還賴著的課桌，看不出是生氣或是高興的奇怪表情。紅色的瞳孔，她走進過來拉著他的衣領，凝視著，以太過靠近的距離。
 一秒，兩秒，三秒。幾秒鐘的靜默後，她忽然說，「好啊。」


 就這樣開始交往了。


 若松在最開始像每一個初戀的人般有許多的躊躇不安，儘管告白的時候說的那樣堅定，到頭來他還是那個溫柔纖細的大男孩。然而瀨尾結月看似大喇喇的行為卻意外的弭平了這些相處的困境，她直率的牽起他的手，擁抱他的肩，連親吻都沒有猶豫。


 一天一天習慣了彼此親密的距離，卻在三月的畢業式中他才聽見學姊要去京都念書的消息。連為什麼都問不出口，從根本上也不具備阻止的資格，然而一向讓人以為沒有神經的結月學姊卻在看見他一臉難過得快哭出來的表情時用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會記得給你打電話啦。」她挺認真地說，「別露出像小狗般的表情啊。」

 對那個根本不喜歡被任何東西牽絆住的瀨尾結月而言，這樣的話語幾乎可以算是承諾了吧。若松聽見那樣意外溫柔的話語卻覺得眼淚快要忍不住落下。即使知道沒有立場說些什麼，但在做為後輩之前更應該是男朋友的自己卻展現地如此軟弱。

 「明年，我也會到京都去的。」這樣程度的話已經是自己能給出的最大保證了。他轉過頭卻看見學姊笑得歡快。這時候他才有了眼前的人的確是「前輩」的實感。

 瀨尾結月到了京都以後照著約定，每隔三天會打過來說幾句話。不喜歡寫郵件也沒打算換智慧型手機的她在去了遠方以後跟若松的聯繫也就剩下這樣。奇怪的是並不會覺得特別不安，他好像可以想像學姊即使在日本得另外一端也依然活的自我的模樣。

 只是還是忍不住想念。這樣的情緒說出來卻只會被嘲笑。他偶而在忙碌的課業中喘息便寫幾封親筆信寄到對方租賃的地方，即使沒有多說，從那之後的電話聯繫中他也感覺的到學姊也喜歡這樣突如其來的問候。


 見面的頻率因為雙方都忙碌而近乎於零，算算從學姊畢業以後，除了暑假的的一周有回來看一看他之外就也幾乎很少回到東京了。


 這樣的距離在進入了冬天以後，就格外思念起對方的溫度。念書時恍神的頻率逐漸增加，看見窗外下雪的時候會想起遠方的氣候，明明應該要專心卻總是無法控制走神的情況。他的苦悶與思念在結月學姊打過來的那一通「會回來啊」化為雲煙。

 然後若松開始近乎困擾的煩惱起聖誕禮物的事情，甚至特地去找了已經畢業的野崎學長。捧著學長給他的聖經仔細研究了一番，他得出了第一份聖誕禮物總是要送手工圍巾的結論。正躊躇的時候看見高大的學長已經在他前面放好了棒針跟毛線。

 「如果有問題的話，隨時可以問我。」笑得一臉溫柔的學長讓他有備受鼓勵的感覺。

 選擇的樣式是最簡單的素色，這種情況下顏色地挑選就變得異常重要。若松在各種顏色中猶豫了許久，然後還是回歸了那天夕陽般的猩紅色。明麗而絢爛，溫柔又張狂的像是要把所有都吸納進去般的顏色。

 學姊的顏色。

 儘管從月初就開始也有野崎學長的指導，卻因為接連不斷的考試而進度緩慢，好幾次在熬夜唸書後的晚上硬是希望能夠多做一點卻反而因為漏針要拆線重來，反反覆覆，他好不容易才在二十三號的晚上完成。猩紅色的圍巾，看得出手工的笨拙，從書店買了禮物袋跟貼紙，他寫著信然後把它裝進去的瞬間卻覺得惶恐起來。

 明明飽含心意卻在捧著自己苦心準備禮物的時候發現用心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然而想念的心情勝過了不安。即使聆聽學姊的歌聲也已經無法安眠。騷動不安的渴望跟這些日子以來積存的壓力，讓他分外的想念學姊的笑臉。


 現在若松站在這裡。商店街上最熱鬧的地方，頭上是裝飾的華麗萬分的聖誕樹，有飄下來的細雪，他捏著禮物。等著他這麼多個月以來一直想要見到的那個人。忽明忽暗的裝飾燈光，浮動而歡快的人流從他的身旁經過。他那樣的站著。

 終於看見瀨尾結月一步一步踏雪而來。

 「唷，若，好久不見。」

 他重新捏緊了手上的禮物，看見熟悉的笑臉心中被溫暖的情感給淹沒。他聽見遠方傳來的聖誕歌曲，用不會疲倦的歡快語調反覆地說同樣一句話。

 「聖誕快樂，結月學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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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