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老王,愛大孫,愛世界。

【喻王】Being 00-04

    Being


  ──副標題是Boom!,雷死你。暱稱雙B。(夠了)

  一直很想寫的ABO世界觀。喻A王A。性愛分離。有一小段文藝的BG肉(。)

  寫的歡脫了,所以變成了寫ABO世界為主,喻王是裏面的CP,但愛情味道很淡。

  一寫正劇就索然無味。自娛而已。

  原創人物有。因為我覺得全部選手都是alpha。Omega只好自己創。

      之前發過00-03⋯⋯然後一樣在ipages找到04寫了一半的稿子,看見03停在那也有點鬱悶,所以把04補完了,喻王的情感線基本寫完了XD!

      我有獨特的發病方式,這章實在恥的無法打上TAG



  00


  喻文州到家的時候客廳燈已經暗了。

  他鬆了領帶,把大衣掛上,拐了彎才看見主臥室跟地板的縫隙間透著光。他敲了門進去,王杰希早洗過澡,套著浴袍,靠床板正看著書。


  「回來了?」


  王杰希抬眼看他。喻文州笑了一下:「嗯。」


  「情況都還好?」


  「還好,中心一個omega不知道怎麼提前進入發情期,剛好我沒走,給她作了臨時標記,暫且是穩定下來了。」


  喻文州邊說邊解著衣服,剛剛在中心做過簡單的清洗,然而即使是知道心裏作用他也仍然覺得身上殘留著omega信息素的甜膩氣味--他不是特別排斥跟omega的交合,這某種程度上算是身為Alpha的社會責任,他沒權利也沒打算迴避──事實上他始終覺得身為一個Alpha所能享受的諸多特權僅僅需要付出這點社會成本已經是很好的事情了。


  「我先沖個澡。」


  王杰希了然地點點頭:「辛苦了。」


  喻文州微笑著搖頭轉身進了浴室,很快地沖洗了一遍。洗髮精跟沐浴露的味道是王杰希挑的,同一款檸檬馬鞭草的清香。他聞著熟悉的味道才覺得放鬆下來。


  他出去的時候王杰希已經不在原本位置上,喻文州沿著光線在廚房找到他,正交插著手站在微波爐前等數字歸零。


  「想著你大概會餓?給你熱了湯,晚餐剩的。」


  「啊,謝謝。」


  「你先坐著吧。」王杰希說,「冰箱還有點粥,你要的話我也給你熱了?」


  「湯已經很好了。」


  喻文州聽話地乖乖坐在餐桌前,看微波爐嗶嗶叫了四聲,王杰希拉開把手,番茄的氣味就瀰漫了整個空間。聞到味道才覺得真餓了。王杰希帶著手套把一整碗湯放他面前,想想又轉身去客廳拿了昨天買的吐司放桌上。自己則用馬克杯泡了杯茶端著坐在餐桌對面。


  湯的味道挺好。應該是王杰希自己煮的,料特別實在,喻文州取了一塊吐司配著慢慢吃。


  「明早還得去一趟?」


  喻文州聞言苦笑了一下:「是,檢討會。」


  王杰希嗯了聲。慢慢啜著茶。



  喻文州跟王杰希都是在ABO性別中央委員會工作的人,然而部門不同。喻文州主要處理的是omega問題。現行法律規定所有人在第二次性別分化以後都必須向中委會登記──這法律被不少人批評是掩飾歧視的假措施,是有幾分道理。因為在實際上的運作中,中委會關心的只有omega的安置與輔導──而這正是喻文州的工作:標記部。


  登記、輔導、並且柔性為各omega推薦尋找適合的alpha進行配對與標記,透過這種方式最大程度的降低omega信息素對於整體社會秩序的危害。身處政策部的葉修多次嘲笑喻文州這工作就是婚友社──其實還真有幾分像,只是背後的嚴重程度麻煩多了。


  說是「柔性」,也不過是因為中委會在憲法的拘束之下無法對omega進行更深一層的情感干預,否則中委會可是一直都隱晦地存在一支不管omega意願強行標記的主張。透過戀愛-標記結合固然是理想的解決方式,然而實際運行上總是會出現問題。


  譬如omega在成功找到適合的alpha配對以前先遇到了心儀的beta。沒有任何標記作用的結合對於整體社會而言並沒有幫助──更令人困擾的是這之中的情感成分卻會致使部分的omega拒絕被其他alpha標記──並且主張這是他們屬於個人自由的神聖權利。


  Omega在體態上多半相對弱小,作為生育者跟被標記的對象經常會被人當作社會弱勢的一部分──然而這也僅僅存在於社會上──以喻文州這樣的公務體系而言,有憲法作為後盾的omega高舉自由戀愛大旗時他們也只能啞口無言地一次又一次進行溫吞的勸導。


  好在這類型的問題透過協商多半可以解決。

  Beta的性情跟佔有慾天生淡漠,加上未被標記的omega每次發情期的到來對omega本身也確實具有危險性。透過標記部門引介,由具穩定伴侶的alpha對omega進行一次終身標記,然後再不碰面──對於雙方都是好事。作為一個具有穩定伴侶的強大alpha,喻文州自己也擔任這樣的工作;王杰希也偶而會跨部門的幫忙。


  Alpha整體而言處於一個比較尷尬的狀態。作為一個先天具有比beta跟omega更高天賦的性別,不少alpha骨子裏是瞧不起beta跟omega的:行動部的孫翔跟唐昊即是其中最好的例子。但事實上當omega要求被任一alpha標記的時候,alpha即使再多不願也是沒有拒絕的權利的──尤其在公部門之中更是如此。


  整個國家的主要政策目標是讓所有omega都被確實標記,即使這樣說也並不為過。


  心理上的歧視與生理上被綁定的狀態,讓A-O呈現微妙而複雜的關係。雖然還是有為數不少的A-O成功相戀相配的例子──大概佔總數的1/3,大部分的A-O標記關係則更像是一種純粹的交易,作為B-O結合的附加型態。更有一小部分的omega選擇被標記是因為他們想要得到完全的身體自主權,透過匿名的標記實現。


  只是即使在這些優點之下,仍有少部分的omega堅持著身體自主權與自我不可被侵犯的神聖性,不願意任何形式的對標記行為做出讓步。

  ──「我不覺得身為一個omega就非得成為某個alpha的附屬品。」

  對於擁有這種強烈意識形態的omega他們近乎束手無策,最終也只能透過加強管理與提供omega在發情期的隔離措施來防範問題的產生。只是百密一疏,今天在中心的omega原本應該在兩個禮拜後才會發情,莫名的提前也造成了整個中心的短暫癱瘓。



  「這算是半年來第二次omega失控了。」喻文州說。


  王杰希挑起眉:「審議會有所不滿?」


  「omega的標記不夠確實會對社會造成危害。這兩次都是幸運才能將災害控制在範圍之內,但我們能有多少次幸運?」喻文州模仿著強硬派的語調說了一次,「立法部的一直蠢蠢欲動,他們打算訂定強制標記的法律。」


  「過不去憲法那關吧?」


  「還是要回到比例原則。他們這次準備了不少資料舉証衡量性,要重新主張omega發情期的危害。」


  「來勢洶洶啊。」


  喻文州苦笑著喝下最後一口湯說:「是,來勢洶洶。」


  他站起身去洗碗盤,王杰希轉著馬克杯思考,忽然說了一句。


  「我沒有收到開會通知。」


  「是嗎?」喻文州也意外,「平權部有可能找別的人做代表嗎?楚組長?」


  王杰希想了想,還是搖頭:「不可能。跟立法部的交涉一向是由我負責。雲秀沐橙她們也不會隨意讓強硬派的為所欲為。」


  「嗯,她們都很優秀。」


  「所以也許事情不像想像的那麼糟。」王杰希說,「也是僥倖,今晚正碰上你留著,不然肯定落下更多話柄。」


  「不幸中的大幸。」喻文州同意。


  他已經洗好盤子,又拿過了王杰希手上的杯子沖淨放好,用毛巾擦乾了手。


  王杰希關了燈,他們倆走回去房間裏,一時間也沒想到要說什麼話。王杰希看起來還是若有所思的樣子,喻文州心下有幾分懊悔在睡前提了這個──王杰希一向是對O權比較上心的那一群,明天會議是什麼樣子現在也還不知道,倒是徒然要他煩惱了。


  鑽進被窩裡,喻文州忍不住還是用手碰了碰王杰希思考著蹙起的眉頭。


  「別想了,我明天回來給你看紀錄吧?」


  「……好。」


  「不是要你煩才睡前談這個的,算我失策。」


  王杰希笑了:「你要不跟我說,明早我知道了估計惱你瞞我。」


  喻文州也笑,吻了吻他的唇。


  「所以還是先睡吧,我明天也得早起了。」


  喻文州說完順手按了控制台的燈,整個房間一下子沉入黑暗。他感覺王杰希稍微側過了身貼進,修長的手指溫柔地纏過了自己的。


  「……今天真辛苦了。」王杰希說。


  他的懷抱裡有著另外一個alpha,隱約傳來沐浴精跟淡淡薄荷茶信息素的香氣──按理而言alpha之間的信息素並沒有任何彼此誘惑的成分,反倒應該帶來緊張跟衝突感。然而喻文州卻覺得這個氣味隱約勾勒出他心中家的形象。


  喻文州稍微收緊了空著的那隻手臂。




  01


  喻文州甫踏進辦公室就看見黃少天咒罵著朝他走過來──說得太快,字句含混不清,然而從語調上便展露他顯而易見的不滿──辦公室的氣氛也不對。喻文州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只覺得今天從開始就並不容易。


  黃少天皺著眉,手上拿著厚厚一疊會議資料先交給了喻文州,看來是檢討會的準備,然後停下來端詳了他的表情一會兒才又復開口。


  「昨晚那個omega要見你。」


  喻文州正讀著資料,聽見這話有些意外:「她已經沒事了?」


  「部長你昨晚給她做了臨時標記以後就穩定下來了,醫療部的寸步不離觀察了一晚上,血壓心跳都趨於正常。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發情期提前,醒來以後鎮定得很,問了旁邊的護理人員是誰給她做的標記就要見人──你也知道部裏核心幹部都是alpha怕刺激她沒敢過去,要beta去問也沒得出個結果,只要見你。」


  黃少天一口氣說完,整張臉就是「這人開會前還在沒事找事真夠麻煩的」表情。


  「沒什麼,不過就是走一趟。」喻文州安撫地笑了笑,「我昨晚是照著SOP做的。在醫療廂,也有宣告跟錄影,解釋一下就好的事情。剛結束發情期還發現自己被陌生人標記免不了有些慌。」


  「我覺得她那不太像是被陌生人標記的惶恐。」黃少天說。


  「嗯?」


  「說不上來。就是種直覺。太鎮定了,讓人不舒服。」


  「……你的直覺一向是準的啊。」喻文州苦笑,「我先去看看吧,會議的資料我大略看過了,沒什麼問題。應付檢討會足夠了。你注意一下韓部長他們今天的發言。」


  喻文州說完話走出辦公室,醫療部在隔壁棟大樓,也是為了盡量隔離alpha,避免緊急情況的發生。他在門口先按了通話鈴,得到許可直接去了五樓的病房。門上掛著周允兩個字。隔著玻璃窗他觀察坐在床板上的女子,墨色長髮,微低著頭,沒有了昨晚失控的樣子,嫻靜地翻著書。


  喻文州敲了兩下門,beta的護理人員先迎了過來,確定了他就是昨晚進行臨時標記的人才退開。周允帶著一種節制的禮貌眼神看著他,甚至在喻文州踏進病房的時候朝他點了點頭。


  「周小姐,打擾了。我是標記部的喻文州,也是昨晚替您進行臨時標記的人。」這事說起來其實有點尷尬,可是喻文州就是平實地陳述著,連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您好些了嗎?」


  「已經沒事了,多謝關心。」周允說,「喻先生,您應該知道是我要求您來這一趟。」


  喻文州坐下,稍微彎身靠過去:「是的。歡迎您詢問任何事情,我能力所及的話都會盡量回答。」


  「……其實也沒什麼。」她說,唇角揚起親和的弧度,「有點事情想麻煩您。」


  「請說。」


  「您知道對於我這樣未被標記的omega而言,一年會進入多少次發情期嗎?」


  「理論上是一個月一次,共十二次。」喻文州說,細微地控制了語調盡可能的平和專業,「但對於未受標記的omega而言,暴露在alpha信息素強烈的地方也有機會強制進入發情期。」


  「──所以統計上而言是16次,平均每三個禮拜就要進入三到四天不等的發情期。」周允接過了他沒有說完的話,精準地提出了數據。喻文州凝聚了心神,想起黃少天的提醒。眼前女子表情冷淡,笑著都掩不去疏離,「未完成標記的omega基本上是欠缺謀生能力的,沒有人能接受在工作場域有三個禮拜要發情一次只等著人操的同事。」


  喻文州沒有回應她富含情緒的話語。


  周允注視喻文州的眼睛:「您是這樣說服omega們完成終生標記的嗎?」


  「我們提供事實數據,而且給予omega選項。」喻文州客氣地說,放柔了聲音,「周小姐既然對於這些都有所了解,應該知道現在我們完全沒有權力強迫omega被標記。如果您對於這方面的細部執行有疑慮或是不滿,也能選擇去平權部進行反饋與申訴。」


  「您誤會了,我並沒有不滿。」周允笑道,「我只是想說,即使知道這些風險的存在,我也不願意接受終身標記。也許表達的方式不好,讓您覺得受攻擊,那不是我本意。」


  喻文州溫和地搖頭:「周小姐您在當初登記的時候就提過這項要求,標記部無權干涉您的意願。昨天晚上算是意外狀況,只能由我先採取權宜之策。相信醫療部的同仁已經向您進行過說明,檔案室也有存證。若是您對於昨晚的標記感到不快我向您致歉,但那確實已經是當時能做出最好的決定。」


  「我能理解。」周允說,「喻先生您的風評一直很好,還有固定的alpha伴侶,在omega之間也是有口碑的。」


  口碑這兩個字用在這種事情上讓人有些啼笑皆非。喻文州說了謝謝。


  「所以我想麻煩喻先生,能否之後發情期都委由您進行臨時標記?」


  她話說的很認真,喻文州卻罕見地沉默了一下。


  「……以我個人的專業而言並不贊成您這麼做。」他開口。「標記部提供您很多選擇,即使不馬上進行永久性的標記,也能試試看是否有機會遇到合適的對象。如您所知悉的,我現在有固定的伴侶,與我進行臨時標記合作關係對您並無好處,也不是長久之計。」


  「您說的我都能理解,但我暫時沒有與人交往的餘裕,更不願粗率地進行永久標記。單次臨時標記有半個月到三個禮拜的時間,某種程度上是足夠了。」周允正色看他。「您有固定伴侶這件事情,正好保證了我們不會有額外的感情產生。」


  周允說完話微微朝喻文州欠了身。喻文州於私上並不想答應。他躊躇了一會兒──就幾秒鐘的時間--畢竟於公上他全無拒絕的理由。


  「……如果您堅持的話,可以先進行一到兩個月的試驗。」喻文州說。「昨天的標記到下個月六號以前應該都有效果。為了保險起見,我們暫訂下個月三號好嗎?」


  「沒問題。麻煩您了。」



  喻文州又慰問了兩句,要她好好休息便離開了病房。

  他沒有直接回標記部,而是先去了醫療部的辦公室。他還沒到門前就遇到準備回去的方士謙,套著白大掛,手上拎著三明治跟咖啡。見了喻文州湊過來打招呼。


  「哎,這不是艷福不淺的喻先生嗎。」


  「……您別笑話我了。」喻文州苦笑,「前輩剛開會回來?」


  醫療部的人員主要由比較不會受信息素影響的beta構成,然而領頭的方士謙卻是個不折不扣的alpha。方士謙博士論文做的是性別分化議題,在處理omega發情期的方法上有他自己的一套邏輯──他是從大學醫院直接轉到中委會來的,一直都走學術路線──但醫術跟判斷也是一等一的好,對omega的了解也是第一把交椅了。


  喻文州想起立法部最近打算推動的omega強制標記法,方士謙作為專業人士的意見肯定舉足輕重。而早上的檢討會到這個點也應該結束了。


  「你處理得很好,早上的會一下就結束了。沒什麼值得檢討的點。未標記的omega偶而的確會有不明波動產生的發情期提前,也算不上是你們的錯。」


  「韓部長他們沒有說什麼嗎?張副官的意見呢?」


  方士謙看喻文州一眼,笑了,「你這是替杰希問的吧。不,他們沒說什麼,安靜地不像話。」


  「是嗎。」喻文州沉吟。


  「──你來這就是問我這事?回頭去標記部問也一樣吧。」


  「啊、不。」


  喻文州很快地解釋了剛剛周允向他提出的要求,他對於omega的發情週期雖然有個基礎的了解,但是透過定期的臨時標記維持日常生活避過發情期,他也是第一次親自處理。方士謙是這方面的專業,聽了他的說法先拐進去辦公室要喻文州坐著,拿了病歷端詳了一會兒,馬上就抄出了一張表格寫著定時標記每個月最晚的時間。


  「照表走的話應該是不會出什麼大問題。」方士謙說。「……可你真要這麼做?」


  「她很堅持。」


  「你跟杰希討論過了?」


  喻文州搖頭,想想還是開了口。「這事我沒有決定權,所謂討論也只能是告知。他也不可能介意這些。」


  方士謙看起來還想說些什麼,喻文州只是朝他笑了一下,道謝離開。




  02


  王杰希揣著法案資料回到辦公室就看見方士謙大模大樣地坐在會客用的沙發上,小茶几放著一杯還冒著煙的茶,他很閒適地翹著腳,一邊讀白色的病歷紙。


  「……前輩,今天很忙。」


  「杰希你是越來越冷淡了啊。」


  王杰希睨了方士謙一眼,腳步穩穩地邁過他身邊,厚厚一疊紙放在桌上發出鈍重的聲響。他當方士謙不存在一樣地坐了辦公椅就開始將資料分門別類,方士謙看著他一路看過來的小組長難得對自己無視的這麼徹底,也知道他是真忙,不過方士謙今天也不是來玩的──也許平常是──就今天真不是。


  「杰希你也知道文州前兩天臨時標記了個omega的事吧。」


  「嗯。」王杰希頭也沒抬,拿著筆還仔細地在資料上做標註。


  「你看過那個omega了?是個古典美人吶。」


  「嗯。」


  「長頭髮,黑眼睛,omega本來就有些吸引人的特質,她氣質特別好。」


  「……嗯。」王杰希無奈地停筆看他,「前輩,今天真的很忙。」


  方士謙得到關注滿意地笑了一下,「我就是想問你不擔心?」


  「說的是以後暫時都由文州給她臨時標記那事?」


  「……你知道啊。」


  王杰希用一種莫名奇妙的眼神看他又按捺著沒說出口:「他當晚就跟我說了。」


  「你沒意見?」


  「這算是他工作的一部分吧。」王杰希說,是真看不出點勉強的成分,「前輩覺得不妥?」


  「總覺得模糊了某些東西。」方士謙說,「我覺得不應該,如果你跟文州有任何一絲躊躇,我就替你們寫份報告回絕──這事本來就不是非要文州做不可。固定伴侶擺在那裏,卻只是因為你是alpha就要他做這事,你可以考慮自己寫封投訴信給自己了--這分明是對A-A情侶赤裸裸的歧視。」


  王杰希聽了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


  「文州說他跟周小姐先約了兩個月的時間,真有問題的話他也會反應。我不是太自信或是什麼,只是無論就行政程序或是個人情感上而言,我都覺得這算是比較適當的選擇。周小姐信任他,omega要卸除對alpha的敵意並不是那麼容易。」


  「你倆真是一個樣啊。」


  王杰希當這是誇獎,「勞你費心了。」



  方士謙說完想說的就走了。也不用人送──他那張老臉整個中委會也就只有葉修跟韓文清能並駕齊驅。王杰希回頭盯著法條,想起葉韓兩人又覺得不是很有把握。韓文清主張omega強制標記的立場一直都很鮮明,而且和新一代孫翔、唐昊那些人輩分不同,說話的力道也不一樣。


  孫翔、唐昊為主的這些剛進中委會的alpha雖然也主張強制標記,但多半抱持的是對omega本身的輕視跟敵意──身處行動部的他們也確實不太需要考慮太多關於人權與哲學層次上的問題。韓文清則完全不同。他原本是屬於法務部的,執行法律雷厲風行;後來被拱著轉調到了立法部,他見得多了omega對秩序造成的危害,加上副手張新杰對於法律的了解,本來顯得式微的強硬派近些時候反而有竄起來的勢頭。


  王杰希有自己的立場,即使不身為平權部他也反對強制標記的作為。他不是特別同情心泛濫的人,這比較像是他跟韓文清等人對於價值的排序並不相同。被稱為「魔術師」的他在嚴謹的外表底下一直都是隨性至極的自由主義者……這意味著他對於憲法的理解始終偏向將自由最大化,而不如他們對於秩序的看重。


  方士謙說人權跟自由同樣都是虛無的概念,某種程度上只存在於想像之中。然而王杰希知道沿著方士謙帶領下,他們這一批的新人多半仍義無反顧的對這種虛無的想像存在一種天真的期盼。這是理想主義式的,帶著一點知識份子傲慢的自以為是。


  所以王杰希從喻文州那聽說了立法部等人打算重新舉証omega發情期的危害性時,也不禁感嘆這次對方真是掐對了點。正因為自由與人權太打高空──這些東西離一般人的生活太遠,遠不如他們甩出來的種種危害性一目瞭然。更何況omega一直都是相對稀少的族群,在充斥著alpha的中委會跟以beta為主構成的社會中,難以勸說這些人犧牲一部分的安全換得虛幻的自由。


  他埋首看著憲法法條跟最近流行的幾種解釋方式,對照著近三年來omega在公共場所發情造成的危害數據──值得慶幸的是隨著標記部的有效運作,數據顯示的是逐漸下降的趨勢。


  等到王杰希把所有的資料都簡單做過一次統整以後窗外天色都已經暗了下來。他看了看手表上時針指著六的位置,有點意外喻文州沒有打電話給他。他把歸檔資料存上雲端,猶豫了片刻還是動身前往標記部門。



  喻文州走出門看見王杰希的時候忍不住微笑起來,王杰希坐在走廊的塑膠椅上,拿著手機低頭看新聞。他靠過去碰碰戀人的手,王杰希抬起頭來碎髮隱約遮住眼睛,這模樣透露出幾分迷濛的可愛。儘管這可愛泰半是錯覺,也叫喻文州獲得片刻洗去了一天疲倦的清新。


  「久等了。」


  王杰希搖頭,站起身來。「想吃什麼?」


  喻文州看看時間,七點半。快要進入夏天,晚上有些隱隱地燥。「地鐵站旁邊那間日式料理呢?」


  「可以。」


  他們倆並肩走。從中委會出去到地鐵站是步行十五分鐘的距離。一路都是紅磚道,兩旁種銀杏,這時節仍是青綠的嫩,在鵝黃色的路燈下一點一點透出來。


  「今天方士謙跑來我辦公室。」王杰希說。


  「方前輩?」


  王杰希點頭:「是,你前兩天先找他諮詢了周小姐的事情?他唯恐你瞞著我。」


  喻文州想想覺得有點好笑,沒忍住:「倒是麻煩前輩了。」


  王杰希也笑出聲。


  「我那天去找方前輩詢問的時候,狀況的確不太好。」


  「……是嗎?」王杰希稍微停頓了一下,撇過頭去看著喻文州的眼睛,「你不樂意的話,他說能替你推掉的。」


  喻文州朝王杰希笑了,很真誠。「沒事的,那天晚上見到你,忽然就覺得好了。也不知道下午是在慌什麼。」


  「方士謙其實也不同意你做這事。」王杰希仍繼續思考著道,「你知道我對情感比較遲鈍,我不介意這些並不等同於我不在乎你。如果你有疑慮,不那樣做就是了。」


  喻文州看著王杰希認真的神色,湊過去牽他的手。


  「我理解的。」喻文州溫和地說,「這的確是最適當的選擇。況且立法部的正急切的想找些小辮子抓,也不是能出紕漏的時候。」


  「如果是為了立法部而勉強那真沒必──」王杰希攏著眉說的後半句話隱沒在喻文州的吻裏。只是很輕的吻,結束以後他看著王杰希的臉笑起來。


  「王杰希,我真愛你這點啊。」


  王杰希朝他挑了半邊眉毛,端正了的臉色只維持了幾秒也化作一聲笑。


  「我樂意的。」喻文州說。感覺到王杰希不著痕跡的握緊了他們牽著的手。



  03


  木樨花。

  最先出現在腦海中的是木犀花。在剛下過雨的八月夜晚。空氣中的暑意都濕潤。濃綠的,沾著未乾雨水的厚實葉片,兼雜吐露出的幾許白色小小花蕊。木樨花在夜空中飄浮盛放,穿過他的鼻纖毛──嗅覺細胞帶著白色花瓣鑽入嗅小球。僧帽細胞。邊緣系統。下視丘。


  燃起的是慾望。

  

  身體在發熱。肌膚與肌膚之間相互貼近的地方是唯一的冰涼,勾引著他的花香,眼前omega的,呈現盛放姿態的軀體。喻文州伸出手貼上,女子的皮膚細膩一如木樨花的花瓣。柔軟而纖細的身體,進入的時候帶著濕潤滑膩的觸感。他覺得自己在占領的同時被填滿,在侵入的同時被佔有──他的腦子裏面一片空白。想要的只有更深。更多。


  不是經歷過發情期的alpha大概永遠無法理解。信息素所帶來的並不是所有的理智都被抽離的空虛,而是全身的機能彷彿都被壓縮到只剩下感官的衝動。他的理智猶存,卻是隔著一層膜般的存在。他能碰到眼前女子冰涼的肌膚,能有意識地控制地自己符合規範地侵入。標記。這種控制與理性卻依然是順應著本能而爬升的一點輔助。


  喻文州相信其實沒有一個alpha喜歡發情期的感覺。沒有一個人比具有強大掌控欲的alpha本人更能理解那種自身失序的感受。忽略了所有理性上以及感性上的因素──成為純粹被信息素所誘使的,動物性的行為。

  彷彿回歸原初狀態。


  他在純粹的交合結束之後停下了動作。周允在標記過後穩定下來,恢復平穩的呼吸。這確實是個漂亮至極的女子,omega天生好看,但她身上清冷的氣質,跟發情期的狂亂相互對比之下更是透出一點不可思議的奇異魅力。


  喻文州知道自己現在心中產生的情感也不過是發情期過後的短暫餘韻。他替周允做了簡單的清理,蓋好被子,吩咐醫護人員注意照看才離開了醫療艙。



  這是他第三次替周允進行臨時標記。

  週期性進行的、不帶任何感情的性行為。

  他沖著水,中心提供的都是殺菌用的肥皂,只有最乾淨的氣味。喻文州對於殘留著的omega信息素有生理上的滿足感與心理上奇異的排斥。他連洗了兩次,身上只剩下清水的味道與淺淡的皂香。


  他拿著自攜的浴巾擦乾了身體,看著上面的花紋,克制地思考,比起標記周允的過程中想起王杰希──他也許更感到躊躇與疑惑的,是他在標記過程中完全沒有想起過王杰希。

  這並不意味著喻文州不愛王杰希。這意味的是在純粹的標記行為中喻文州的理性跟感性──自身的情感與信息素的勾引是全然脫鉤的兩件事情。他過去不是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他跟王杰希平穩安定的感情從來不需要性的渴望。他們是超脫於慾望而相愛的。


  喻文州知道對於他們這些alpha而言──即使是他這樣比較偏向站在維護O權的立場──多少仍然對A-O之間的結合帶著一定程度的不確定性。A-O在肉體上的強烈契合,那種命定般的、近乎荒謬的在性行為中產生的合一與快感,比起讓人信服,他更多能感受到的是一種被強制要求尊崇的渴求。


  一個alpha要如何確定他與omega之間建立的關係是從屬於何者之上。在肉體上得到多少快樂,在交合之間得到多少近乎神聖的體驗——便讓人懷疑這種體驗有多少出自於真心,離開單純肉體關係以後他對於這些omega所產生的憐愛與吸引力又有多少僅只是信息素尚未退卻而產生的一時衝動。


  他闔上眼睛。想起王杰希的眉眼。那個人身上帶著的薄荷茶的香氣。


  史坦伯格的三角理論曾經替愛情做了極其明確的定義:親密、激情與承諾。然而那是在ABO三種性別尚未分化開來的世界──喻文州從未如此清晰地理解到,當A-O之間受到信息素催化而產生的性交如此自然的時候,事實上彰顯的是他的某一部份被割裂了。


  如果完滿的愛意味著激情、親密與承諾三種的缺一不可。Alpha與omega先天所帶有的原罪即是他們欠缺了一部份履行完整的愛的能力。信息素所奪去──而不是帶來──的是慾望本身。信息素控制了他們的慾望──相對而言即是作為個人的主體失去了控制欲望的能力。


  就這一點上Alpha與Omega都是一樣的。他們是殘缺的。

  Alpha與omega各自抱持著殘缺一部分,彷彿就該靠著彼此而完整。但即使是A-O之間的結合也同樣是不完美的,不受控的,無法由個人的意志所實行,由單純信息素所產生的變化。這份慾望──不屬於Alpha也不屬於omega。在這份慾望底下他們都是不自由的。



  ──然而慾望。慾望又該如何被定義於愛情之中。

  喻文州幾乎是疼痛而清醒地意識到。他從來沒有對王杰希產生過慾望。

  儘管他確實想和他在一起一輩子。

  王杰希身上的氣味是他對家的歸屬感的來源。


  一直以來他甚至對這樣的關係有一種自然而然的優越感,他明確知道他與王杰希之間的愛情是建築於高度理性與性靈──而非肉體──上的契合。他們能夠熨貼的符合彼此在生活中的每一處小細節,能坦承彼此任何情緒──儘管這個坦承不等於無條件地承受,卻顯示了他們有溝通的餘裕與能力。


  王杰希無庸置疑的是喻文州在這三十三年來的生命中所相遇、所接觸、所能理解的人中跟他最為相適的對象。他們同榻而眠,他為了早晨第一眼能看見的是王杰希而欣喜,他們得以構築一個完美的家,得以相互辯論思考。他們不受生殖衝動的影響,於是喻文州能肯定他對於王杰希的欣賞是全然發自於腦的喜歡。


  ──那麼心在哪裡?

  喻文州可以仔細分辨心與慾望之間的差異。但他卻無法分辨理性與心之間模糊的界線。這個近乎是哲學上的概念微妙的困擾了他。純然的慾望顯然與愛情無關。然而純然慾望的對反,慾望的空缺同樣也與愛情之間產生了罅隙。



  他第一次。在思考中確實的感到困惑。


      04


     王杰希看見開會通知的時候腦海裡閃過四個字:山雨欲來。

     蘇沐橙體貼地在給了他通知以後又端著杯熱康福茶走回來,王杰希說了聲謝謝,她只朝他笑了笑,回過頭去跟楚雲秀埋頭閱讀這幾個月新來的數據。這也不過是圖個心安,無論是數據還是法條他們早就嫻熟於心,但立法部這幾個月來蠢蠢欲動的態度與這次突如其來的開會通知都不禁讓人幾分堤防。


       上一次的omega失控事件已經是三個月前——也就是喻文州留守意外遇上周允失控的那一次。而周允的情況也在之後與喻文州進行穩定的「暫時標記」關係以後得到相當好的控制。

       這個暫時標記的關係雖然在最開始的時候讓方士謙憂心忡忡,連帶著一向比較細膩的喻文州似乎都有些受到影響而產生幾分不確定的猶豫,但在真正實行過後王杰希卻覺得效果不錯。某種程度上這也確實是給了未標記的omega更加自由的選擇。

       客觀意義上而言,自由幾乎像個悖論。譬如周允與喻文州所維持的這種「臨時標記」關係:在心靈上而言這讓周允作為一個omega得以保持「未標記」的自由,但弔詭的是為了保持這一層心靈上的自由,無論是周允還是喻文州反而都必須為此付出更多不自由——每月一次的標記——的代價。


        王杰希對於這樣的選擇沒有自己的價值判斷。他的工作需要更加中立而客觀的面對omega的選擇——事實上這也是他身為一個男性alpha卻能夠擔任平權部部長的理由——作為alpha的王杰希卻比beta都更加謙卑,這個謙卑體現在他從來不將自己的價值評斷涉入任何的工作之中。

       用王杰希自己的話來說:「正因為我是個alpha,所以我不可能理解omega所處的狀態與困境,這也意味著我對他們的所有臆測都必然帶著主觀。作為一個平權部的工作者,我們應該盡力去做的,是給予他們最多的選擇,而非替他們選擇。」


  所以對於周允這樣的要求他並沒有任何意見。方士謙無法理解這樣的事情,王杰希想,這也許是因為方士謙除了本身是個異常優秀的alpha以外——儘管方士謙自己彆扭地不肯承認——還是個出色的醫者。他的出色不僅僅源於卓越的醫術,更因為方士謙是個能夠同理他人情感的人。

       正因方士謙能同理,所以他會將自己身為卓越alpha而必然存在的佔有慾投射到王杰希與喻文州的身上,並為這種情感可能在王杰希與喻文州之間產生的波擾擔憂。


       而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喻文州身上。王杰希能夠隱約感覺到喻文州並不贊同這個做法,儘管他不能確知喻文州的理由。王杰希可以肯定的是對喻文州而言這並不完全是因為佔有慾。在他們根本不存在的性愛關係中——喻文州與其他人所建構固定的性關係會如何改變他們現有的狀態——這也許才是喻文州所不安的癥結所在。

      王杰希將這類惶恐歸類在多愁善感的一部分,那是天生體貼細膩的人所背負的原罪。其實如果喻文州不願意履行暫時標記的責任,王杰希也不會反對,他在當時所說的話語都是真的——他完全信任喻文州的判斷,周允做出了她自己的選擇,而喻文州選擇接受這樣的決定。那就表示喻文州認為自己可以承擔。

       然而,喻文州近日微妙的變化也讓王杰希少見地興起是否該跟對方「聊一聊」的想法。誠然,無論是喻文州還是王杰希都早已脫離將逞強當作美德的幼稚年紀,但他感受到喻文州的浮躁。他幾次問過喻文州的想法,但喻文州卻只是笑了笑,說他也不太清楚,只是情緒。

       情緒。這正是王杰希擔憂的問題所在。對於一般人而言,產生情緒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只要不過度思考與牴觸,讓他自然產生與消失,過去了也就是過去了。但喻文州這個人有點兒較真,遇到無法理解的情緒,他並不是那種可以一笑置之的由著他過去的類型——王杰希擔心他把自己繞進去了裡面,越是試圖釐清情緒,越容易落入情緒的泥淖。


       真正找到機會跟喻文州談一談是在那週週末。兩個人都難得有不用做事可以安心在家的時候,喻文州好心情的哼著歌在廚房燉湯,王杰希在拿拖把做家庭清掃。湯好了,掃除工作也完成以後他們倆面對面地坐著吃飯,王杰希這才想起了這個問題。

      「你跟周小姐一切都還順利嗎?」

       喻文州下意識地僵硬了一下,又很快地掩飾過去。他笑著說,「挺好的,怎麼了?我聽說下週五要開會?我覺得她不會是個問題。」

        王杰希沒有錯過喻文州的反常。他說,「我是擔心你?」

        喻文州眨眨眼,「怕我變心?」

        「⋯⋯呵呵。」

        喻文州跟著笑,然後正色道,「⋯⋯真沒有打算隱瞞你什麼。」

         「我不覺得你會隱瞞我什麼。」王杰希耐心地說,「但是⋯⋯你也覺得浮躁吧?」

          喻文州苦笑著承認,「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我在聽。」

         「⋯⋯並不是感覺跟你之間的關係有什麼不同了,也不是跟她之間多了什麼。我不知道這跟過去那種,我們負責與不同的omega之間的義務有什麼區別,可是必須承認的是,一旦這個東西變成了日常,就有哪裡不對了。」

          「你對她有感覺?」王杰希問。

          「不!」喻文州很快地說,「不是那種感覺,情慾是有的,可是我能夠分別情慾與我的理性之間是不同的⋯⋯但是⋯⋯」他皺眉停了一下,慢吞吞地說,「那樣的情事很舒服。這讓我有點困惑,我意識到,如果是我跟你之間的話,永遠也不可能會有類似的狀況發生,我不可能跟你一起享有這種歡愉。」

      「性與愛的辯證?」

      喻文州苦笑,「性與愛。我不知道為什麼繞回去了這個古老命題。明知道並不是什麼大事⋯⋯但是,我不能理解。如果我對你不會產生慾望,那此刻我對你產生的這種,希望能共度一生的想法,是基於什麼樣的感情。」

     王杰希看著他,喻文州有些侷促,可是最後王杰希只是微笑了,「⋯⋯你希望能跟我共度一生?」

    喻文州失笑,「⋯⋯你這重點抓的。」

    「這是承諾。」王杰希說,溫柔地補充,「而我們能這樣暢所欲言,這是親密。」

     意識到王杰希所指為何,喻文州安靜地說,「但是沒有激情?」

   「定義激情?」

   「生殖衝動?」

    然後他們倆一起笑起來。喻文州沈浸在這短暫的溫存,一會兒之後他才開口,「我把自己繞進去了。」

   「你知道柏拉圖式的愛情?」

   「精神戀愛?」喻文州說,他不很肯定地說,「另一半?」

   「都是他。」王杰希笑,「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這兩者居然是同一個人。」

   「另一半的故事,是那個人本來是兩個人一組的個體,因為神罰而被分離?」

   「故事中,對戀人最高的禮讚是讓他們重新鎔鑄在一起。」

   喻文州遲疑著說,「嗯?」

  「殘缺的雙方合二為一的慾望是這麼的鮮明,很有世俗意義上的愛情感覺吧?」

  「⋯⋯如果照這個邏輯的話,我跟你真是叛經離道⋯⋯」喻文州思考著,「A-O簡直有宿命論的存在意義了⋯⋯」

   「可是這個故事裡最終要出現蘇格拉底。」王杰希繼續說下去,他笑起來,「他說,愛是追求美的慾望,在得到美以後,愛是使美永生的慾望。在蘇格拉底看來,生殖衝動是生育的過程,生育本身是結果,但是透過生育得到的永生才是目的。」

   「⋯⋯王杰希你這是落井下石。」喻文州說,「聽完這個故事後並沒有更舒坦的感覺。」他想想又覺得不對,「這與精神戀愛有什麼關係?」

   「他相信美不在於塵世。這些繁衍而來的永生也只是一種對真正的永生的仿效,這個美也只是世俗的美。而真正的美存在於柏拉圖的理型世界,在那裡有美的原型。人的愛是為了追求這個美而存在。有的人靠著肉體的生殖慾望,另一些人,靠著靈魂與美德。」

     「⋯⋯真正的美與愛立基於對個人靈魂對知識的追求?」喻文州接上,「這很柏拉圖。」

     「我一直覺得這段故事很勵志。」王杰希說,「人之所以愛,是為了讓自己跟對方變成更好的人,而不是為了要完整誰。」

     他說完這段話,放喻文州一個人坐著,站起身去廚房給他們倆都添上了熱茶才走回來。王杰希捧著熱茶,看喻文州還在消化資訊,他知道這個人有七竅玲瓏心,一點就通,不需要太過擔心。

    「⋯⋯難怪大家都討厭蘇格拉底,」喻文州最後說,「我覺得我還沒繞出來,但是被你繞進去了。」

    王杰希笑出聲音,「你還記得你的問題?」

    「我為什麼會為了對你沒有慾望而產生不安。」

    「在你的定義裡,慾望是構成愛的一部份。」

    「⋯⋯啊。」喻文州懂了,「但是不一定,愛是永生的慾望。永生有不同的表現形式。」

    「我曾經想過為什麼這個世界會分化成ABO三種性別。」王杰希忽然說。「我不能理解,明明有了A-O之間那麼強烈的性吸引力,為什麼我卻要選擇跟你在一起。」

    喻文州看著他。

   「但是只有跟你在一起是真的跟你在一起,只有這個選擇,是我確定由我自己的理性評估出發,而不用受制於肉體的依戀。」

   他猶豫了一下補充,「A-O之間的愛情⋯⋯如果真的是那樣的感情,或許我們要被其他的東西所困住了。

    「也許這是上天的恩賜?他把慾望與我們分離,所以我們可以確實地相愛。」

   喻文州認真地聆聽。王杰希說這些話的語氣平緩而溫柔,他通常不是這樣的角色,但是今天他出奇地耐心——喻文州看著這個人,想著他今天一個下午以來說的各種故事與論點。他想起周允,想起當時的快感與因為這些快感心裡面不小心激起的自我厭惡與不安——而此刻,只有這個人,即使是面對他的這些情緒,都能接納、聆聽與討論。


     他為什麼愛王杰希?因為王杰希讓他變成了更好的人。而這個,是他的心之所向。


     是他想要找尋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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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寫BB是想寫一段爽的AA肉。連場景都想好了,就是喻總在愛與性之間猶豫,最後喻王決定違背生理本能地來一次(。)⋯⋯過程就是痛苦的本能掙扎與心理上的滿足⋯⋯

結果04寫到一半忽然想起柏拉圖,然後就寫完了,忽然覺得這個問題也就解決了,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事嗎(。)

其實我覺得老王還真的很柏拉圖。寫到後面我自己都覺得嘈點太多,但也算是了卻我自己一椿心事了2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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