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止

二

叶修隔天十点多才从房间出来。王杰希坐在客厅拿桌机看上一赛季霸图对嘉世总冠军赛的VOD，见到他拉下耳机，朝厨房比了比。餐桌上摆着两片烤过又冷掉的吐司，旁边摆着巧克力酱、花生酱和加盐奶油，“土司机在后面，冰箱有橙汁跟牛奶，你随意。”

叶修嗯了一声，倒了一杯橙汁，端着凉了的吐司走回客厅，站到王杰希后方看比赛。

王杰希见他也盯着荧幕看，索性拔掉了耳机。他没摁掉主播的声音，手边是针对他这场比赛写的笔记——他侧过头去看了叶修一眼，叶修专心咬着吐司，没有多做评论。

叶修吃完早点的时候，比赛还没播完。他倒是果断，直接转进去冲洗碗盘。

“你不看了？”王杰希问他。

那厢刚刚擦干手走出来的叶修说，“不了。没什么新奇。”

于是王杰希重新戴上耳机，仔仔细细地做完了一整场的笔记。他弄完回头，叶修正低头操作昨天他给他的那台笔记本，旁边连着帐号卡，估计是在打副本之类的，看上去挺认真。

王杰希想了想，也把视频关掉，换上自己小号打开荣耀。“抱朴子”的名字亮着，显示的果真是一个六十级副本。王杰希把好友名单往下拉，找到“车前子”这个名字，便PM抱朴子的资料过去。

车前子回的很快：“大神有什么指教吗？这一位是？”

 “帮手。”王杰希打上，又补上一句，“他有上线的话，你们就拉他看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谢谢大神！”车前子很快地回，“我们下午会带菁英团刷一次七十级最近开的五人副本。”

“几点？”

“现在是约了兄弟们下午三点半在寒冰深渊前集合，我晚一点也通知这位高手大哥一起。”

“给我留个空。我也一起。”

“大神亲自来吗？一定一定！”车前子马上回覆，“大神你这时间还方便吗？对队伍配置有什么要求么？”

“按你们平时来就行。”王杰希回，“下了。”

他说下了，其实没真下。却是点开看抱朴子的状态。他上一个副本这才结束，不知道开始的时间，但以王杰希对这个副本的了解实在不该花上这么多时间。在测试？在熟悉？在练习什么？

抱朴子：这是你给我发的工作啊？

王杰希还在思考，却不意看见跳出来的私聊。他觉得这人有点无聊，只能向不远处的叶修发话，“为什么不用说的？”

叶修抬头朝他无辜的说，“刚刚收到车前子的讯息呢。说下午打副本？”

“嗯，寒冰深渊，五人的。”

“还说你也一起？”叶修说，“试探我？”

“是。”王杰希很坦然，“下午给你指挥了。”

“你可以跟我本人说嘛。”叶修说，又问，“这边车前子忐忑地想询问我和你什么关系呢，我怎么回？”

王杰希不信他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问题，有点懒得理他，“你说亲戚之类就行了吧。”

“杰希大神的亲戚长得真像叶秋啊。”

垃圾话。王杰希这次拒绝回应。

“我说大眼，你要试探我，跟我竞技场不就行了？做什么这么弯弯绕？”

因为有些东西非团战看不出来。王杰希想。还是顺手丢了个竞技房号码给叶修。

昨天晚上，王杰希想叶修、想那场竞技场想了一夜。他总觉得自己遗漏了某个至关重要的东西，却一时无法抓到——对战过程中被看透的感觉太过深刻，导致于他的判断有些失准——然而他回头仔细思考当时抱朴子每一个操作，思考他对于基本功的掌握、精准的走位，甚至是有些土的打法，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很叶秋——或许是更强的叶秋。

他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想。花了一早上的时间复习的叶秋的打法。而现在，他开启竞技场的录像，一来一往的交锋中，比起自己的操作精度，他更格外注意叶修的动作——确实很像叶秋。只是更成熟，更洗练。

这一次的PK因为王杰希的有意拖延，时间比昨天那一场更长。叶修明知道他的试探，却很配合。这个人为什么保有这样的从容？这是王杰希的另外一个疑惑，但他没有过分纠结于此，转而思考的是他能利用叶修做些什么。

——但是在那之前。

王杰希看叶修的表情，他依然是那样，一派轻松，正做着简单的手操。

“再一局吗？”叶修问。

而王杰希摇头，开口却是个问句，“你那个世界的叶秋打荣耀吗？”

叶修愣了愣，却很快笑了，“不，不打。”

“他做什么的？”

“商界精英。”叶修知无不言，“特别有范儿的那种。”

“你在那里玩的是战斗法师？”

“我什么都能玩。”

“玩最久的？”

“那是战斗法师。”

王杰希觉得他要接近那个答案了，“叶修，你今年几岁？”

然后叶修不说话，就几秒钟，才笑出声音来。“我还以为能瞒你更久一些——我二十九了。”

“那说得通了。”王杰希并不意外。“所以，你那边也有一个王杰希？”

“嗯，跟你差不多。”叶修说，“所以你这打法我很熟悉了。”

叶修说完这句话，也不知道有没有一点安慰王杰希的意思。王杰希却觉得自己即使被这个叶修打得落花流水也很难有什么特别深刻的挫折感——二十九岁。年龄是所有选手都共同面对的客观困境。这意味着即使叶修有着惊人的意识与精确的操作，却也无法长时间保持下去。他这样想，也就没有问最后那个问题。毕竟身为选手都知道那是多么难受的两个字。

“再来一场吧。”

“不问了？”却是叶修说，他还是那样挂着笑，似乎并不能被任何事冒犯的样子，“不好奇吗？我们那个世界的未来。”

“你们那个世界从根本上来说和我们这个世界并不相同吧。”

“哦？”

“见到你之前，我没有听过叶修，叶秋是我们这里最强的选手。”王杰希耐心地解释，“——最强的选手之一。”

“但也有类似的地方？”

“就算你那个世界的未来与我们这边一致，我也不想听。”王杰希却笑了， “知道结局的小说多无趣。”

“王大眼啊。”叶修说，“来房间。”

王杰希和叶修又打了三场竞技，之后又跟叶修一起下了两场副本。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他先退出了游戏，叶修倒觉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吃饭了。”王杰希说，“你不吃什么？”

“我看你柜里的泡面挺好的。”

“我叫两个炒饭。”王杰希不理会他。“没忌口？”

“没。”叶修说，又转回去看荧幕“我再下一个副本，大眼你跟么？”

王杰希摇摇头，“不了，我出门去领餐。”

“不送啊？”

“外送要等到两点多了，一会儿下副本。”

王杰希说完站起身，转回去自己房间换了件外出服。他出门前看了一眼在客厅沙发上缩着打游戏的叶修，还是搁了一张备用钥匙在桌上，“这钥匙给你，若要出门的话带着，三点前回来就是了。”

叶修回了一句含糊不清的好。

TBC

葉修一句假話也沒說過。（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