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止

- 算是報復社會（。），沒有CP。

 

（一）唐昊

唐昊帶著呼嘯拿了他們第一個冠軍，是在第十四賽季。那時候老將該退的都退了，算一算場上剩下來的面孔，最大的也已經是第五賽季出道的周澤楷。唐昊第七賽季出道，到這時候也是他第七年的時間了。

他過去是以暴躁脾氣聞名的，玩的角色又是流氓。臉倒是長得挺好，女粉絲吹捧男粉絲崇拜，剛出道的時候意氣風發，更是沒在收斂。

他最開始在百花，見證了一代名門新舊交替。又在全明星新人挑戰賽上打敗了過去只能仰望的林敬言。強是好事，壞的是強在不對的地點，便有了龍困淺灘的不滿。

後來呼嘯用了大把金額挖角他離開，連唐昊都沒想到自己這一待就待了六年。而某種程度，在之後的日子，呼嘯的唐昊幾乎成為像「微草的王杰希」那樣標誌性的存在。

他沒想過會在呼嘯待這麼久，甚至連過後其他戰隊捧上大筆轉讓費都他一口回絕。他不覺得這與知遇之恩有半點關係，他只知道他有個夢想，就是當他踏上冠軍位置的時候，是頂著呼嘯的名字。如是，他對王杰希之所以成為微草的精神象徵也有了一些模糊的理解。

 

 

王杰希是在上個賽季的夏天退役的。在當時——即使是現在算起來，都是很大的新聞。微草隊長的狀態在第十一賽季開始已經有些下滑，過去在單人競技場上的宰制力已經不復存在，技巧可以靠努力累積，但是年齡只會步步增長，不可逆。

王杰希的判斷仍是一流，團體會戰時的走位，大局觀都能巧妙運作，唯獨個人操作反而略顯疲態——一般人看不出，職業選手的他們心知肚明，當年那個能用出色技巧施展魔術的魔術師，實力開始飄忽不定。

到了十二賽季，這樣的下滑則明顯到即使是一般人都無法忽視的程度。判斷力跟大局觀仍然存在，但個人技巧造成的失誤也是不少。大概那時候起，「王杰希該退役了」這樣的聲音也逐漸出現。多半是行之有年的王黑，微草黑，每次比賽過後便在微博刷起「過氣」與「戀棧」等語。

 

——是王杰希放不下微草或是微草放不下王杰希？

十三賽季的冬天，微草推出自家訓練的新人，宣布讓高英杰接任隊長，與此同時，面對呼嘯，王杰希第一次，無論在團體戰或是擂台賽都未上場。

 

唐昊記得那一場比賽。過去也許很多人開始質疑王杰希的能力，年齡是鐵錚錚的事實，過度操作帶來的消耗也讓他的行動不再靈敏——而魔道是最吃技巧的角色之一，外人看來，王杰希在團戰上幾乎像是個負累而不是資產。

 

可是他有他的意義。那一天，當先發名單出來以後，在呼嘯主場竟能聽見一聲聲驚訝與接著死一般的沈默。唐昊通常不是有細膩感情的人。但是他記得那一天，王杰希就站在微草選手後面，交叉著手，在人群看見他而騷動的時候，只是稍稍點頭。

 

「該退役了」的王杰希最終沒能在那個賽季退役。那一場的微草團體戰打得亂七八糟，比吊車尾的常規隊伍更不值得一提。比預想中更快地結束，高英杰站在最前面，跟唐昊握手。他一向不喜歡這個軟弱的選手，但就那一次，他可以理解高英杰眼中的濕潤。

 

微草的連敗沒有止步，一直到他們輸給常規排名十六的義斬——六連敗——以後的下一場，對上藍雨，王杰希再一次出現在先發名單。

 

那一季的藍雨氣勢很旺，黃少天在雖然在十一賽季退役了，喻文州卻仍還在。過去手速的劣勢倒是延長了喻文州的選手壽命。

 

那一場微草贏了。儘管王杰希看上去發揮得並不好。但其他人都發揮得非常好。那是很「微草」的比賽。將他們擅長的魔道攻勢發揮得淋漓盡致。

 

過後，隨著王杰希時好時壞的表現，要他退役與要他繼續的兩方爭執不休。作為中心人物的王杰希退過一次，發表了情真意切的退出文，卻又斷斷續續的多打了半個賽季。

 

沒有王杰希的微草需要走出沒有王杰希的風格。然而自我風格太強烈的王牌選手，在離開了戰隊以後卻對戰隊留下了深厚的負債。在唐昊看來，王杰希同時是微草的蜜糖與毒藥。

 

王杰希退役的記者會，微草給足了場子與面子。記者會是在微草主場開的，所有的隊員都到場了，還先煽情的找了過去的老隊員一個個拍了感言，王杰希十年精彩play回顧——王不留行他早已在第十一賽季給了高英杰——但是，那一天他們特意要王杰希用王不留行打了兩場競技場，一切結束之後，王杰希把帳號卡交給高英杰，微草已經不再是少年的現任隊長這一次只是面色凝重地接下。

 

唐昊一直覺得這太造作，可他也得承認當時從電視轉播上看見投影螢幕上寫的「謝謝你」跟哭成一片的微草隊員很有感染力。

 

 

後來唐昊偶而會想起這件事。片段的。不深刻的。他會想，不知道我退役的時候，呼嘯是怎麼樣。

 

也許呼嘯永遠不會是唐昊的呼嘯。他知道呼嘯有他自己的風格。這些年，有些人會說唐昊創造了呼嘯，然而不，他是發揚了。這個戰隊在本質上有跟他契合的地方，讓他舒服與恣意。他是得水的魚，得以帶著群體逆流而上。

 

而他拿著這個他等待了七個賽季的冠軍戒指，如今就在他的手上，金色的戒身涼而且燙。

他知道，唐昊大概一直會是呼嘯的唐昊。

 

 

他們說，唐昊的性子是隨著他的資歷一點點沈穩下來。唐昊卻是不太記得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收斂了脾氣——或許他根本從沒覺得自己有脾氣。只是在乎的事情變得不同了而已。

 

他一直都驕傲，驕傲是源於他自身的才氣，他看著林敬言的流氓入門，那個一度站在流氓職業之巔的男人，唐昊覺得自己比他更強，他要向世界證明他是對的，而他贏了，如此而已。

 

然而，也許，當時間從他的朋友逐漸變成敵人時，唐昊也才意識到，他所需要打敗的人永遠不可能與他處於同樣一個時空。也是那時候開始，或許，他心中躁動不安的不平終於安靜。

 

如今，漂亮的女記者拿著筆與紙坐在他面前，笑意吟吟地問，「作為本次比賽的MVP，帶領呼嘯戰隊成功奪下屬於呼嘯的第一個冠軍，你有什麼想分享給大家的嗎？」

 

唐昊卻莫名地想起這件事，於是他說，「All-Star⋯⋯」

 

「是說下一次的明星賽嗎？大家也都非常期待呢！下一次的話，應該是由藍雨在G市舉辦吧？」

 

「不，你知道嗎？一種格鬥遊戲，會把JUMP的所有角色聚集在一起，可以讓所有人自由的選擇角色玩⋯⋯」

 

「啊，那我是知道的！」記者笑了笑，「我也很喜歡呢。很有意思。也是難得可以讓鳴人跟魯夫一較高下的機會。」

 

「我很期望那樣的事。」

 

27歲的唐昊無疑地比17歲的唐昊有更好的大局觀，更精確的判斷能力，這時間帶給他的福音，卻也無法避面隨之帶來的懲罰：更遲鈍的反應，更緩慢的動作。

 

並不是經常，然而偶而，唐昊確實會想，如果是正當巔峰的自己，再次的，與巔峰的林敬言一起站上競技場，誰會是最佳流氓？

 

 

這問題永遠也不會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