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老王,愛大孫,愛世界。

【喻王】日月無隙

 

 - 喻王。把零碎的想寫的東西湊在一起⋯⋯一直很想寫的故事,斷斷續續寫了很久,好像沒辦法阻止他瑣碎了。

 - 這次是真的OOC到姥姥家了。

 - 順便告假,開始忙了,大概一月中才有回來可能,今年謝謝關照,取關隨意>___<

 

【喻王】日月無隙


八月的北京熱得慌。

 

聒噪的蟬不知疲憊地叫著一聲疊過一聲,沿途的柏油路都冒著蒸騰的暑氣。喻文州下飛機先攔了出租到旅店沖了個澡——換上黑色西裝才按百度地圖搭過三站地鐵到王杰希給他的地址。

 

傳統老房子,三合院,沿路走過去甚至是打磨過石板子鋪成的地。村里的中央是座水井,這也是傳統聚落的特色——舉目望去都是樣式類似的房子,門上掛著洋紅底濃墨正楷寫的倒「春」字,半年過去被雨水吃了不少色。喻文州依著數過去一個個對門牌號,不遠處一個婆婆看見他那模樣朝他招了招手。

 

「來給王婆上香的?」

 

喻文州歉然地笑了笑,「是姓王,說在21號,不知道是不是婆婆您說的那家?」

 

「做喪的就他們一家,到底就是了。」

 

喻文州道了謝,依著指引走了進去。褪色的紅磚瓦上面掛著個紅底白字的牌,寫的21,下面又有個手寫的「王家」,虛掩著門。他站在門口猶豫了會兒,沒找著電鈴,還是撥了通電話給王杰希;王杰希聽說他在門口,說直接進來就行了——喻文州邁開步子推開門,也看見王杰希從正廳跨出來。

 

王杰希穿得很隨性,或者說隨便:黑汗衫,黑短褲,看見喻文州一身西裝襯衫的樣子也有些意外,「不熱麼你?」

 

喻文州搖首,「我先給婆婆上個香?」

 

王杰希點頭,領著他進去。看上去很古舊的房子內裡還是相當現代化的。正對門的地方是神桌,左邊隔著屏風,前面額外架著個木桌,上面置著香爐,一邊的音響放著佛經——王杰希熟練地點了一支香,喻文州拜完了,交回去由他插上,又空手拜了拜。

 

喻文州面對他一連串流暢的動作,想起一個禮拜前王杰希才播了電話跟他說姥姥過世的消息,有些恍恍然。當時隔著兩千兩百公里的距離,對方失真的聲音被沿途嘈雜的車流聲切割,脫去所有情緒的色彩,欠缺抑揚頓挫的陳述口吻卻反而讓喻文州在掛上電話的時候接著訂下了往北京的機票。

 

隔日喻文州向王杰希表達「想去給姥姥上香」的意願,出乎意料地沒有收到對方太多的反饋——無論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王杰希淡然傳達感激,同時捎給他地址。

 

儘管擁有超越友誼的關係,然而王杰希並不是喜歡談論自己的人。是以,縱然兩人從去年的夏休期開始即存在著「獨立」的交往模式,平素卻互不干涉,除了對方本人以外暫時都還沒有將這種關係更進一步延伸到其他私人領域的打算——喻文州過去也滿意於這樣的距離,但那天當他接到王杰希的電話的同時,卻才發現某種程度上他對王杰希的家庭一無所知。

而這樣的一無所知讓他在掛上話筒的時候感到深深的無措。

 

此刻,相隔一個多月再次看見戀人的身影卻是在這樣的狀態,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作出怎麼樣的反應才算是適當。

 

 

室內停棺又逢盛夏,冷氣開得很強;點著香的緣故,門跟窗都是敞著的,燈泡開著在外面熾烈的陽光下也像沒開一樣。在靈堂對角的地方放著另外一張紫檀木桌,王杰希拉了張椅子要他坐,轉過身去重沏了壺茶,喻文州坐下,桌上放著黃色蓮花紙,旁邊麻布袋子裡擱著不少了。王杰希見他在打量,問,「你會折這個?」

 

喻文州老實地說不,接過王杰希給他的茶放在一旁,「⋯⋯我能學嗎?我是指,習俗上有沒有忌諱什麼的?」

 

「沒的事,你願意一起折那代表姥姥感激你。」王杰希說,遞給喻文州一張正方紙,「其實沒什麼技巧,先折瓣兒,十八個一組⋯⋯」

 

真是不難。在王杰希指點下喻文州很快上手。過後的時間他們都沒說話,各自忙活著手邊的事。偶而看他茶杯空了王杰希會給他添點水。下午時段不時會有人進來上香,多半都是看上去有些年紀的人。喻文州都跟著站起身,朝進來的長輩們點頭,聽王杰希熟練地朝他們喊「李伯」「陳叔」「汪姨」⋯⋯

 

微草隊長在老家的模樣,有點像在新聞會的樣子,臉上帶著客套而拘謹的微笑,一直站得很直。喻文州看著王杰希跟那些老人家們自若地對談,聽他們喊他「小希」,有幾分不可思議的感覺。

 

「小希啊,之前聽王婆說你的工作是電玩選手⋯⋯我孫子很喜歡遊戲,我給他買了這個,你給我簽個名好不?」張爺在上完香以後靠過去問著王杰希,一邊從包裡掏出了個夜雨聲煩人偶,對家王牌——並且作為自家產品,喻文州一眼就能看出是盜版的。

 

王杰希卻仍只是笑著,面不改色地問:「張爺您孫子有說過喜歡的是什麼隊伍麼?」

 

張爺說:「就小希你那隊。說去年總冠軍賽還買了門票去,一張票好貴呢!最便宜都要四百塊錢!」

 

王杰希笑了笑,「那我給您簽在旁邊罷。」

他拿著黑色簽字筆在夜雨聲煩白色底座上簽上王杰希三個字,看見張爺小心翼翼地收回去,又從包裡拿出王不留行的墊板——大概是他平常隨身帶著的,在旁邊也寫上「王杰希贈」的小字,一起拿給張爺,「公司發的,我這兒多的是,小東西您一塊兒給他,謝謝他還來替我們加油。」

 

張爺收下的時候連說好幾次謝謝,跟著王杰希喻文州坐在一旁又喝了兩杯茶才走。小村裡多半都是熟識的人,大概王杰希成年後也難得抽出時間回來,見到他除了悼念兩句外都留下來跟他說了些話——榮耀、電玩、電腦這些事對老人家而言不大好懂,都只是一個勁兒的點頭說好。最令喻文州意外的大概是他們提到以前王婆還在的時候每場有電視轉播的他們都會一起看。

 

王杰希溫馴的像鄰家少年,時而笑,時而說兩三句話,末了總是以「謝謝你們這麼照顧姥姥,保重身體」做結尾;這讓喻文州覺得他們說的「小希從前就是個好孩子」特別有說服力。

 

王杰希介紹喻文州都一律說是「廣州來的朋友,工作上的同事,剛好來北京一趟,便過來上香。」喻文州也順著他的話走。

 

 

來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一個走了挨著來了一個進,直過了五點,才落了個空。

 

喻文州坐了一下午,也喝了一下午的茶水,他問衛生間在哪,王杰希指了邊間,正廳右手邊的房間裡側竟開了個小小的廁所。

 

「姥姥以前住的房間,」王杰希說,「為了老人家方便設的,格局上是比較奇怪。」

 

喻文州沒說什麼,經過房間心底微妙地有些說不出來的情緒。他站在衛生間裡沖了手,又用清水拍了拍臉。走回正廳的時候王杰希低著頭在一片片拉開蓮花瓣,正弄好一朵,他看了看喻文州道,「其實你不必非得待在這兒,上過香也致意了。這人來人往的,待著也沒什麼意思。」

 

喻文州沒說話。

 

「難得夏休期。」王杰希說。

 

這意思也是很明顯了,不過喻文州沒有走,他很感激王杰希沒繼續深入討論,只是給他倆都添了茶水。之後,王杰希的手機響起來,喻文州朝他點頭,王杰希拿著電話到外邊接,沒說多少時間就走回來。

 

「我妹妹。」王杰希朝喻文州解釋,「剛下了班,正要過來。」

 

喻文州這次猶豫了一下,問,「需要我迴避嗎?」

 

「不用。」王杰希倒是說,「不是真要趕你走,怕你悶。這畢竟不是什麼有意思的事兒。」

 

王杰希的妹妹果真不一會兒就到了。進門看見喻文州有幾分訝異,朝喻文州點點頭後也先去點了柱香。

 

「喻文州,妳喊他文州哥吧,」在她轉過身來後王杰希介紹,「又寧,我妹妹。」

 

王又寧留著俐落的齊耳短髮,削瘦的臉部線條,跟王杰希特別像的地方是眼神,乍看過去都有些冷淡而薄涼的味道。她的冷淡不過幾秒鐘,才像想起來似的,朝喻文州微笑了,「叫我寧寧就行了,Jessi也這樣喊我。」說罷看了看兩個人,朝王杰希說,「我替你,你去休息會兒。」

 

王杰希還想說什麼,王又寧沒理他。最後是王杰希妥協了。

 

他跟喻文州去附近的小麵攤吃飯,就在井邊過後兩戶,那店在三合院的中庭擱幾張桌子就做起生意。最簡單的陽春麵,王杰希另外點了燙青菜跟滷腸子,又切了些海帶之類的。

 

「累你走這趟。」王杰希說,他臉低下去,湯麵的霧氣裊裊橫亙在他們之間,遮去了表情,「我也還亂⋯⋯不是沒想過姥姥會走,但是真的到了時候,還是充滿不真實感。」

 

喻文州放輕了聲音說,「辛苦了。」

 

「謝謝。」王杰希端端正正抬起頭來,「晚上還要做七。等等你先回去旅館?」

 

「那我明天早上再來?」喻文州問。

 

「你睡遲些,下午來也沒事,願意的話在北京繞繞轉轉不來也行,好歹是休假日,這兒也就是這樣了。」

 

喻文州笑了笑,沒應。王杰希知道他心意,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吃過麵王杰希陪著他到村口。喻文州往地鐵站位置走了兩步,又回頭看王杰希背影。黑衣黑褲又汲著雙黑色拖鞋,除了白皙的膚色其餘都隱沒在黑夜中,然而王杰希挺直著背,僵硬的背部線條看起來像永遠不會彎折。

 

 

第二天早上喻文州先去吃了頓好的,他依著網路上食記推薦去東邊兩站的地方吃號稱最地道的北京早餐。又在附近繞了兩圈,看小巷子裡面的建築——倒沒真去什麼景點,專挑人少的地方走,早上還不太熱,兩邊跟著他的都是上了年紀的人。

 

他到王家的時候只有王又寧坐在裡面。喻文州有些尷尬,王又寧卻不怎麼介意地站起來給他點香——她跟王杰希連點起香的姿勢都一模一樣。喻文州坐下來後王又寧從旁邊替他裝了杯白開水。

 

「Jessi一會兒回來。」王又寧解釋,「我剛剛跟他交的班,要他去吃午餐。」

 

王又寧桌上放著台筆記型電腦,她說完朝喻文州笑了笑便低著頭工作;這讓喻文州為不用特意找話題而有些放鬆。他沒事做,又拿了旁邊的黃色紙張開始動作。有人走了進來,喻文州轉過頭去,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女子。

 

「林姑!」王又寧說,「您要來怎麼不先跟我們說一聲?大老遠一趟的。」

 

被稱作林姑的女子道,「忘了。就妳一個人在?⋯⋯啊,這是?男朋友?」

 

「您往哪兒想呢。是哥哥的朋友,特意來給姥姥上香的。」王又寧說,「文州哥,這是林姑。」

 

林姑跟喻文州互相招呼了聲,又回頭問王又寧,「那小希人呢?」

 

王又寧一邊點著香一邊回答,「他顧到一點多才被我趕去休息了,我估計一會兒也就回來了⋯⋯您先請。」

 

喻文州不好說話,就站在旁邊。直到他們都坐下來,林姑問王又寧,「妳還在H公司嗎?」

 

王又寧說,「是。」

 

「小希呢?還在打遊戲?」

 

「是啊。」王又寧說,「哥哥很認真的,戰隊成績一直很好,賺的錢比我還多呢。」

 

「所以說你們這年代真好,打遊戲都能掙錢。」

 

王又寧沒接這茬,只是跟著林姑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這樣的對話模式喻文州覺得相當熟悉,就像每次逢年過節遇到家中尋常長輩必須得面對的寒暄。他一直保持微笑聆聽。

 

「小喻呢,是什麼工作的?」

 

眼見話題拋到自己身上,喻文州說,「我跟杰希是同事。」

 

「這遊戲畢竟不能打一輩子⋯⋯」

 

喻文州笑笑說是。他氣質溫和,讓林姑高興地跟他絮叨起來。王又寧歉然地看著他,喻文州好脾氣地應付著。

 

王杰希進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小希,你這同事挺好的。」林姑說,「有女朋友嗎?」

 

喻文州尷尬地笑了,王杰希還沒說話,結果是王又寧回答,「文州哥有對象了,您別費心。」

 

「丫頭太急著說了,護短吶?」

 

「您別打趣他倆了。」王杰希說,「文州的對象在廣州。」

 

「你還說話呢,王婆走以前都還叨念著沒能抱到孫。」

 

林姑見了新的人很高興又攀著王杰希說起話來⋯⋯不是什麼好聽話,跟昨天來的那些人比起來,這更像喻文州習慣收到的——帶著長輩好意但是思想略微古舊的勸告:要娶妻、要孩子、要找份正經工作、可以的話去討個好學歷⋯⋯王杰希應著是。王又寧想說些什麼都給他用眼神擋下來了。

 

林姑連說了一個多小時的話,王杰希好聲好氣地應付完又要王又寧送她到村口。兩個人都出去了以後王杰希才朝喻文州問,「今天還是這麼早來?」

 

喻文州笑,「沒,早上還去吃了頓好的,沒多久你就回來了。」

 

「好,」王杰希說,「你多休息下也沒事。」

 

王又寧送了人出去又折回來,一進門就說,「總算是走了。」

 

王杰希朝她看了一眼,「怎麼說話呢。」

 

「⋯⋯我就看她對你那態度不高興,」王又寧回位置上仍有些忿忿,「心疼自己哥哥還不行了。」

 

「老人家,思想保守些也沒什麼。」王杰希道,「我不氣妳倒是介意了。」

 

「我沒在她面前發作已是用盡所有修養了。」王又寧說完又朝喻文州歉然道,「見笑了,文州哥。」

 

喻文州搖搖頭表示沒事。

 

 

這樣波瀾不驚的過了三日,而後的時間喻文州都在下午的時候到,跟王杰希用過晚餐後走,逗留的時間不過三四小時,除了王又寧以外倒是一直跟王家父母錯開見面的時間了。

 

喻文州到北京的第四日也是王姥姥預定出殯的日子,公祭的時間比家祭一些晚,喻文州以普通朋友的身份過去。他沒有填職位,在簽名冊上只寫了名字,在順序上一直被排到了最後幾個。

 

——站在一片白色的靈堂之中的王杰希顯得格外蒼白。繃著臉。喻文州走過去,猶豫了一下,最後只是輕輕握了他的手。

 

後面的時間屬於家屬。喻文州儀式結束後便去附近的咖啡廳找了位置坐下,他滑著手機也沒有真的在看。他不確定火化或是其他相關程序需要多少時間。

 

然而讓他意外的,在兩個小時以後先出現在他面前的是王又寧。她像是猜到了喻文州會在附近不會離開——而這也是附近唯一的咖啡廳。

 

「能跟你聊聊嗎?」她問,喻文州雖然詫異,仍是說了當然。

 

她點了壺奶茶,喻文州再要了杯黑咖啡。

 

「文州哥,」王又寧停了停才開場,「你跟Jessi是一對兒吧。」

 

喻文州聽見這話愣了半秒鐘,笑著問,「什麼?」

 

「Jessi沒打算瞞我們,他一早告訴過爸媽跟我你倆的事情。」王又寧說,「只是廳裏那時候畢竟姥姥在,所以他不肯表現出來,你別往心裡去。」

 

「我沒介意。」喻文州苦笑,加強了語氣,「真的。」

 

他聽見這段敘述也就知道了為什麼王又寧特意來找他說話——王家的教育似乎在過度直率地令人侷促之外卻又帶著讓人被妥善照顧的體貼——這也讓喻文州感覺到這對兄妹的相似之處。

 

王又寧看著他一會兒,似乎錯認了他的想法是在逞強,更進一步地作出解釋,「他是姥姥帶大的,一直到他初中前我們家都和姥姥住一起。後來爸爸顧及姥姥年紀大了,買了套大樓,有電梯的,沒料到姥姥不肯搬,說住慣了。我不清楚怎麼商量的,但是後來的三年,一直到Jessi初中畢業前他一個人跟姥姥住,週末才回來。

 

「⋯⋯我比較隨意,只有假期的時候才去找姥姥玩。真要說起來的話還是Jessi跟姥姥親一些。姥姥對我倆都挺好的,但她仍然相信只有讀書高,Jessi什麼都好,就不喜歡唸書,他們為了這事吵了很久。」

 

王又寧說到這扁扁嘴,這舉動有點孩子氣,「文州哥你也見過林姑,是,我特別煩她——或者說煩她那種人,經常在姥姥面前嚼舌根,說『小希不讀書的話以後會餓死』『這個社會沒有文憑是活不下去的』⋯⋯姥姥也慌,Jessi也不是沒試過唸書安撫姥姥,可他真是不擅長這個。

 

「其實也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我家爸媽都沒管這事兒。可是聽張爺說,那時候姥姥對Jessi是很嚴厲的,Jessi也不用說什麼,他倔起來就那個樣子。他成績不好的時候姥姥會罵,他也就是站著聽,不辯解也不頂嘴。」

 

喻文州想像著十三四歲的王杰希倔強的沈默著的樣子,說不上來什麼感覺。

 

「後來,Jessi初三那年,他下課開始去網吧——那是榮耀剛出來的時候。他榮耀玩得真是很好,我也有碰一點,真不上手。我不知道,也許他是第一次找到真正適合他想做的事,他一頭栽進去,書也索性不念了。姥姥知道了以後氣得買了藤條打他,打也沒用,他只說他沒辦法達成期望。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Jessi哭,也是唯一一次。他沒說話,姥姥還在罵他,他就是撇過臉,咬著唇,眼淚還是掉下來。我那時候年紀小,站在旁邊,本來也不敢說話,一看見他哭我就跟著大哭起來,抓著姥姥說不要罵了⋯⋯姥姥嘴硬,心還是疼,她把藤條丟在地上,說她不管了。」

 

喻文州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他只能喝一口咖啡,看著王又寧。

 

「他那樣的個性很吃虧,跟姥姥一個樣。」王又寧道,「後來我回家哭著跟爸媽說這事,Jessi也沒說話,後來我才知道姥姥那個晚上也哭著給他擦藥。那也是唯一次姥姥打他,估計心裡也很後悔。

 

「最後Jessi回來是姥姥的主意,她說她沒辦法放寬心看待這事,那就不如給能放寬心的人來帶⋯⋯說也奇怪,在Jessi回來家裡以後他跟姥姥的關係反而好起來,他每個週末都會回去看老人家,之後進入微草訓練營,參加比賽,姥姥雖然嘴上一句稱讚都不說,但聽見有人批評他都氣得跳腳。

 

「李伯伯說,那時候林姑還要朝姥姥碎嘴說打遊戲沒個正經人,沒想到姥姥把茶杯放下來問『小希哪裡不正經了?』一句話噎的林姑說不上話來。後來我回去的時候姥姥還私底下問我怎麼看比賽⋯⋯她完全不懂這些,但是她看見Jessi出現在電視上就高興,整個村子都知道那個就是她寶貝孫子。」

 

喻文州聽到這裡也終於能笑出來,「⋯⋯是很好的姥姥。」

 

「不能說是完美的,但她確實疼愛我們。」王又寧眨眨眼,給自己添了杯奶茶,「但是我感覺Jessi始終有心結,我的意思是,他不是真的覺得自己應該要成為姥姥期望的樣子;只是他也遺憾自己不能成為她希望他成為的樣子。」

 

喻文州很容易理解這樣的心情,對於每一個當時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對大眾而言看來風險最高的那條路的他們而言,也許都必須面對與放下自己達不成某些摯愛的人的期望的沈重。

 

「⋯⋯你是真的可以理解他。」王又寧若有所思地說,「他覺得自己已經讓姥姥失望過一次,而他注定要讓姥姥失望第二次。雖然他不覺得這樣有錯,但在姥姥面前,他還是愧疚。」

 

喻文州輕聲地說,「我理解。」

 

「但對我們他很坦誠,除了姥姥是他的心結以外,我跟爸媽都很高興知道你的存在,儘管他那死性子都不肯多提。」反而是王又寧釋然地笑了,「文州哥是什麼時候回去?這事都結束了,爸媽要求我務必在你離開前請你吃頓飯呢⋯⋯啊,才說著人就打電話來了。」

 

響起來的是喻文州的手機,來電人寫著「王杰希」三個字,他在王又寧的笑意裡面接起話筒。

 

——「你在哪裡?」

 

「轉角的咖啡廳,寧寧也在這裡。」

 

——「等我五分鐘。」

 

根本不到五分鐘,王杰希推開門進來身上還是黑色西裝,臉上有掩不去的疲倦神色。然而,在這五日來喻文州第一次看見他熟悉的、王杰希在面對他的時候會露出的放鬆表情。

 

 

 

FIN.


跟好日子算是同一個系列的⋯⋯都是關於家庭。

如果說好日子是童話故事,這大概是比較粗糙一點,但還不到困難的現實。

改了很多次,也寫了很久⋯⋯雖然都是摸魚的時候寫的,整體的構思跟橋段還設定都是很私心想要的。於是想想也不願再改了,也不想一回來再寫的時候心情變質。

謝謝讀到這裡,順便祝大家聖誕快樂與新年快樂!明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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